《帮帮我,爱神》:我是一只鱼

  “我是一只站在岸上的鱼,如何能忘记曾经活在海里?”
  他娴熟的刀技优雅地划开我的腹部,毫不留情地痛下每刀杀气腾腾,都如同海之女在刃尖上跳舞。在他面前,我没能好好保护我自己,一任他剔去我美丽的鳞裳,一任他剖开我脆弱的肢体,一任他掏出我破碎的五脏,这痛,是我甘心情愿的领受。
  我知道,他爱的不是我,他甚至不爱他的妻子,某天,他带回一名男子,他不看他,他们并不交谈,可我突然间就满心怅惘了,原来他爱的是他。是他,不是她,也不是我,不是一尾诚心诚意掏心掏肺任其宰割的鱼。
  “可不可以不想你,我需要振作一下。”
  有谁会独立中宵认真看电视直播里厨家剁鱼,一个与大麻植被共生恋场却在股市中失去再次战斗储备的男子吗?他生有张很普通的脸,走在大街上不会太特别;他的闽南语音调低低沙沙,习惯后也无甚不同;他唠唠嗑磕打个电话用4分多钟等水开来泡面;他无聊又无趣,开五百万的车调戏槟榔女。重要的不是,不是他和她搞69或找女子3P,不是少女们白花花的大腿印着光影重叠的LV符号像我亡故后朝天的肚皮,重要的是,他目睹了我惨死在所爱者的利刃下。
  整个过程他是惟一的见证人,还有,还有是巴奈颤颤巍巍的歌声。所以我不得不记住他,不得不对他糜烂到几乎发出鱼腥臭的生活投入点粗糙的观察,我的爱之所以生盛是因要呼喊达全世界都知道,我的爱最后会湮灭也应当不至于无人知晓。
  可他就要死了,开煤气自杀,没能死成,因无钱缴纳费用而被断了煤气,转而去跳楼,死的多难看。我要活,活的漂亮且不能似他般颓荡,我是一只鱼,不必支付柴米油盐电水煤费,我是一只鱼,我只有真心而已。
  “我只有真心而已,世界末日,我都不会离去。”
  我吃过槟榔,红的像我头部两侧鳃红。是我爱的男子和另个男子嘴与嘴没有对牢而有意无意掉下的一丁点儿屑滓,我飞快地游过去,吞食进肚。我不饿,虽然他忘记喂养我已经超过大限,我真的不饿,太久让胃空虚,已经不记得饱是个什么状态。情感上的饥饿,却使我愈发抓狂,我贪婪着他们相爱时遗落的点滴证据,连他爱的他,我也试着去了解。
  夜这么深这么沉,槟榔女插着爱神的翅膀捡起沛然而落的一地碎纸片,她自不会欢喜倒不心伤,城市西施们早就懂得不投入百分百感情。性是爱剩的,情是钱留的,婚姻有风险,搭伙需谨慎。她们的道理比情理还多,她们的世故比花招还厚,笑人间儿女怅缘悭,无情耳。
  我亦会有恨的。我恨你,仅视我为一只鱼。我恨我是一只鱼。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
  相信我,人和鱼是可以在一起的,被你弃置不顾的妻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开始,她怕我的同伴会咬她,只在脚盆中浸淫着肥厚的双足,后来,他们天天在一起,同伴在她的子宫里筑起新家,同衾共枕,举案齐眉。她已经不需要你了,你是早就不要她的了,各取所需,面无哀思。既然他们可以,我们为何不可以?我努力摆尾向你倾述我的暴烈与温柔,中间始终横亘着面摸不到的玻璃墙,我看得见你,你却无法抚摸我,就像一根网线背后的痴男怨女,爱的死去活来竟不知对方胖瘦高矮。爱是冲动,爱是盲目,爱是瞎了眼的碰上锯了嘴的,视若无睹,言不由衷。
  帮帮我爱神,我是一只鱼。
  爱神答应还愿予我,条件是灵魂永不枯槁。我开心地直蹦出缸,这番好意,怎可推诿拂逆。我自由了,在他亮晃晃的刀下扭曲着动人的曲线,求求你,看看我,在这个世界上谁还会比我更爱你呢?我自由了,但我没有口,我自由了,但我缺手脚,我在砧板上不停的腾跳,你瞬间按住急于表达的我,利索地开了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没有泪,没有血,我自将干涸了。
  躯体腐灭,灵魂仍在,千百万年后,我的爱还在,直至那时才彻悟爱神爱的是自己。
  它故布迷魂乾坤八卦阵,使相守的分离,使分离的两弃,使两弃的生恨,使生恨的路窄,使路窄的遇见,使遇见的如你如我如他,同性遭斥求不得,人畜犯界求不得,只给一缕游魂茕茕飘荡在凄惶人间苦苦求乞着一遍又一遍的天问:
  “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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