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努力活得丰盛

     还记得那首歌吗
     蘑菇下最深的阴影也忧伤
     但是春天正在到来
     你站在靠南的窗口
     抬头可以看到自己的曾经
     可以看到他是沿着怎么样的轨迹离开
                    ——呢喃的火花《住在灯塔里的人》
  最近网上频繁地出现90年后非主流对抗80后,然后是大量关于80后童年的记忆,一恍然一瞬间,我们再也不能一起等待下午五点看那些动画片,舒克与贝塔、葫芦兄弟、大头儿子小头爸爸、机器猫、樱桃丸子,不能再一起兴致勃勃地玩陀螺纸牌飞行棋。光阴是这么不动声色地,把那些遥远黄昏里的记忆,扫进一地琉璃的角落。
  世界讯息万变,我们在这样的节奏里生活和呼吸,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理想会褪色,激情会麻木,还有什么是不变的?青春里的疼痛和寂寞,都是藉由此而来,而我们却不自知。
  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不安,也不得不看梦想的翅膀被折断,也不得不收回曾经的话问自己,
  你纯真的眼睛哪去了
  ……

  越长大要的就越多,这和爱情里的惯例是一样的,刚开始的时候,给你一点,你就觉得情深似海,后来即使把心都掏给你,你也嫌不够。人是贪心的,特别是在得到以后,并且不觉得自己拥有的已经是多么庞大。没有谁愿意承认,小时候我多么满足,有一颗糖就可以甜甜地笑,堆个泥城堡也专心致志地忙活半天,爬树下水样样在行也不怕脏了衣角回家被妈妈骂,即使被骂也还计划着明天要约小伙伴再去。
  即使是电视剧里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也有着最纯真的年龄,只是后来我们都变了,往不同的方向走,刚开始可能会结伴而行,也曾天真地发誓要一直这样一起走下去。可是人生中的十字路口是不断增加的,甚至不需要妥协不需要争吵就自动地兵分两路,于是慢慢地,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的行走是不可耻的,可耻的是孤单。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而不可改变的现状与理想的差距带来的孤单。在最叛逆的那些年生,我也曾大声说未来的路我自己走,不要你们管,仿佛是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才能吓跑年少不安的胆怯灵魂。

  有位专业课的老师在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说过这样的话,你们这个年纪有权力说错话,有权力愚蠢。这句话在我心里徘徊许久,我试图用它来解释我的青春,或者说,我们的青春。可是我悲哀地发现,张狂和叛逆离我们大多数人已经越来越远了,过了二十岁,那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想已经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落。我们曾经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可后来却在求证的过程中迷失了自己;我们曾经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得到独立,并且粗暴地回拒父母的关心,可却发现离开父母和我们朝夕相处的环境根本连生存都没办法保障。我们是这么无可奈何地发现,我们改变不了现状,反而被现状改变了。因为我们已疲倦已不复激情不复昔日的冲劲。我们越想越迷茫,恐惧和不安胀满了依然年轻的天空。

  好在依然年轻。只是这些种种过后,留下的就是空虚。

  你曾对我说,每颗心都寂寞,每颗心都脆弱都渴望被触摸。
  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不安,也不得不打开保护你的降落伞,也突然间,明白未来的路不平坦,
  难道说,这改变是必然的。

  每个人都会经过自己的青春,却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在空虚得足以吞下我自己的形体的无数个白天和夜晚,文字成为我形而上的依靠。我逃避华丽喧嚣的东西去努力接近一些古朴纯洁的东西,因为那样,才能使人更逼近自己的内心。一个人最无法欺骗的,就是自己的内心。

  有时候写很长的文字,有时候却不知如何落笔。那是因为内心的动荡不安。越长大就越不能随心所欲地抒发感情,因为心里有了羞赧和踌躇,对日益庞大的孤单无所适从,对无法掌控的未来和当下所见有了惧怕,不知如何诉说这无法诉说的世界。
  但是等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回头看,那些浸染自己悲喜的小文字,已经生动和鲜活起来,于是才模糊地感觉到,我们似乎都要经过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年代,好像只有凭借那些被我们主观承受力放大了的伤春悲秋,才能切肤地体会必经的艰辛,我们才得以有足够的勇气哭出声来,发泄我们被孤单和无助压迫的那些年生,我们才得以拥有热泪盈眶的青春。

  也许很多时候,我们以为无法企及的温暖,其实隔着一道屏障和我们遥遥相望,只不过我们拒绝路过。

  二十岁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句子,“如果有天我们湮没在人潮里中,庸碌一生,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活得丰盛”,“活着的价值,在于要有一个饱满的人生,隐忍平凡的外表下,要像果实般有着汁甜水蜜的肉瓤,以及一颗坚硬闪亮的内核。这样的种子,才能在人间深处生根发芽,把一段富有情致的人生传奇流传下去。”

  说这话的人,已经在中国的某个角落,骄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而这些话,我看到后,就一直虔诚地记得。这些年来,走出自我膨胀的欲望,走出自我的小伤悲,已经开始渐渐平视这个世界。
  小时候怕被别人抢走心爱的玩具,长大后怕感情不顺带来的悲伤,成熟以后怕与世界发生冲突。然而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步一步走过我的孩子气。总有一天青春会谢幕,我们会叹息我们连无知地伤悲的能力都没有了。然而每个人的青春,都必须穿越最寒冷的冬天,才能抵达世界,抵达自我真实的内心。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许多难以忍受的寂寞、痛苦、和忧伤的浸染,才能慢慢到达成熟和丰盈。

  这一天,我始终等待着。我知道,它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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